文/李秀莉

据教育部公开数据，2020年应届高校毕业生比去年增长40万，达到874万。一边是攀升的毕业生数量，一边是疫情影响下，严峻的就业形势。有机构统计，截至2020年3月31日，在春招季（2月3日以来）活跃求职的应届生较去年增加了56%，但企业对应届生的招聘需求规模同比下降22%。

本应忙碌的毕业季，因为疫情，一切被按下暂停键。2月5日，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、教育部、财政部、交通运输部、国家卫生健康委印发通知，要求暂停各类高校毕业生就业现场招聘活动，鼓励高校和用人单位利用互联网进行供需对接，实行网上面试、网上签约、网上报到。3月以来，考研复试、地方公务员考试等陆续延期举行，多个高校出台线上毕业论文答辩等应对措施。

截至目前，还有无数的毕业学子继续着“家里蹲”生活，周旋于千变万化的政策，等待着遥遥无期的“开学即毕业”日。以下是应届毕业生家琪的讲述。

口述 | 家琪

记者 | 李秀莉

姗姗来迟的考研复试国家线

我是一名大四学生，原计划今年夏天毕业。去年的12月22日我参加了全国研究生考试，之后在学校参加完期末考就回家了。本来准备等到考研成绩公布以后就回学校。结果一下子回不去，直至现在。

这次的考研成绩公布比往年晚了十天。当时微博各种人都在刷成绩，考研话题还被顶上热搜。总之，能感受到国内考研队伍挺庞大的。受这种气氛影响，我也在成绩公布的第一时间去查了，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心里一凉。倒不是因为考得特别差，而是数字很尴尬。哪怕再低一点，直接凉了，或者再高一点，希望更大，都比现在不上不下的要好。

成绩出来后还要等国家线，国家线出来后，报考院校的分数线才会出。到时，如果成绩过了报考院校的分数线，就可以直接准备复试。如果没过报考院校的分数线，但过了国家线，那还可以接受调剂去其他学校。但今年因为疫情影响，国家线的公布时间一直在延期，盼不到一个确定的日子。

等国家线的这段时间变得非常焦虑，情绪波动很大。有时觉得考这点分肯定不行，心灰意冷。过段时间在考研群里看到其他研友的讨论，又觉得还有一丝希望。而且今年有消息说研究生要扩招，大家都猜测国家线会不会因此降一些。但我也不确定扩招和我有多大关系，毕竟那个数字太宏观，离我很遥远，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。

微博上也是各种小道消息在飞，有说扩招的基本都是理工科的，还有说今年文科国家线不会比去年低的，不同版本的说法搞得人心惶惶。这期间，我也一度打算放弃等待，但转念一想，还是要等国家线，哪怕等到的是一个最后宣判，再放弃才甘心。

接下来，我开始着手准备B区考试。考研线分A区和B区，根据地区划分，一般B区的分数线略低于A区，所以我想着或许能冲一下B区院校。那段时间根据往年的分数线以及调剂名额集中看了新疆、河北、广西的学校。刚开始兴致很高，心情也很迫切。但是疫情实在太漫长，一点点消耗人的斗志，慢慢地，内心的迫切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低。

4月14日，国家线正式公布，可以调剂到B区，虽然这时候我已经不太想弄了，无奈家长比我还有一颗研究生心，劝我好几天试试调剂，为了让他们安心，我打算走个形式，也不能一直僵着。

我之前设想的毕业生活应该是等到成绩公布后，没有希望就找工作，有希望就回学校好好复习，抓住机会。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去年四、五月份，有一次去取快递，看到一个学姐很高兴地拿着她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，在太阳底下拍照。我一直幻想这个场景，连朋友圈发什么文案都想好，毕业证和录取通知书放在一起，写，“有一颗向学之心。”现在可能只是幻想了。

全班就业情况堪忧

有一个朋友是考公国考，面试也推迟了，之后我们两个一直无所事事，然后开始找工作投简历。

找工作的过程不是很顺利。首先，在还不知道国家线的情况下，有时候面试官问你接下来还会考研吗？既不想骗他们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，因此都不知道怎么回答。一切都是不确定的，很纠结。

我本科学的是俄语。想在老家周围，京津冀地区找，因为离家比较近。目前都是线上的双选会之类的，因为现在也是企业集中面向高校应届毕业生招聘的黄金时期，所以我们辅导员也会一天发好多校招、春招信息。但适合的不是很多。当然也和专业有关，就算没有这场疫情，和我们专业相关的工作机会也不算多，因为疫情，一下子更少了。

除了学校发的招聘链接，我还下载了各种招聘软件，上面每天都会推一些相关的工作信息。最认真的那几天，从早到晚，整个白天都在投简历，海投。投简历的同时，还在跟一个考研班进行复试准备。两个交替进行，一段时间在学习上又有了一些自信，跟上班里的学习节奏之后，就把找工作放一放；没自信了，再来找一找工作。

图丨摄图网

我想，这种反复波动的心态可能都是长期积累下来的一些瞬间感受，比如，花了那么长时间、投了那么多简历，都石沉大海了，就会变得没自信。

也收到过四到五份面试通知。但在微信上和面试官聊，感觉还是不适应，在聊天的过程中有很大压力，越聊压力越大，越想逃避，最后就直接拒绝，说不好意思，还是再看一下。倒不是他们的问题让我有压力，是我在心理上总觉得并没有做好进入社会的准备。我们班整体找工作的情况也不怎么样。班级一共21人，之前班长在群里问有没有收到offer的，没人回应。3月份班里的签约率一直是零，辅导员还说我们这届就业率堪忧，当然不排除这里面有些在准备考公务员、考研面试或准备出国。前两天又统计了一次，我看到表格有人写的是签约，但也不多，就几个。按照往年的情况，我们的工作问题也大多是在春招解决。听老师说，差不多到现在这个时候基本上都能解决。比如我认识的一个师兄，去年3月初就签了。

我们班除了我对媒体感兴趣，一般大家都会去教师岗或者俄语相关岗位。比如去一些外企，今年这种对口的工作机会很少。今年选择出国的同学应该也挺受影响的，我们一般会去莫斯科、圣彼得堡、布里亚特等等城市，但听我朋友说，她今年的考试也已推迟，现在闲置在家。

除了出国学习，还有出国工作的，我上大一时，有一个大四的学姐就去了莫斯科工作，今年这种工作岗位应该不会太多。之前我们学院有一个分享会，一个学姐想去英国还是美国，签证什么的都已经办好，后来因为疫情原因去不了了。

虽然我之前很抗拒在家里这边工作，但现在有点妥协了，找工作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留一条后路。前面大多通过微信视频和电话在线上面试过。现在因为我们这儿的疫情已不是很焦灼，开始采取线下的形式。明天要去当地的一个旅游规划公司进行线下面试，我会更上心一点，前一两次初生牛犊不怕虎，啥也没准备就去了，结果很壮烈。最受伤的是，明明HR姐姐把我拒绝了，还发微信问我，去参加培训吗？我就说我被你淘汰了，姐姐。她应该是信息统计有误。

线上面试会一对一或二对一。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，比如因为在屏幕上总能看到自己的状态，会很受影响，觉得笑或是其他什么表情不够端正，或者担心衣服有褶皱，虽然到现在还没出过大丑，但有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腰弯下去了，仪态不好看，再或者我家的狗冲进来叫一下，搞得很尴尬。还会因为信号和网速问题，没有听懂对方讲什么，需要对方重复一遍。

总之，国家线公布前的那段时间感觉每天都处于焦虑和担忧之中。怕两头空，同时又忍不住去两头抓。最焦虑的时候一点也学不进去，家长还以为我在学习，其实已经在偷偷找工作，但找工作又不是很顺利。我想，如果在学校，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，我也可以保持对考研复试的热情，每天也会像初试一样打卡学习，或找工作。在家就不一样，很懒散。

被迫面对父母的“关心”，压力更大

三月那段时间，因为压力大，瘦了三四斤。那几天不是全国厨艺大比拼最激烈的时候吗？一开始还去做做油条、蛋糕什么的，之后应该是受我的事情的影响，家长顾及我，家里氛围就比较严肃。

三月中旬之后，家长无止境地想让我学习，又以为我在学习，但是我没在学习，也不能说，就觉得很对不起他们。这个时候也不能说窥探欲，但是他们作为家长想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，事无巨细，而我又想保留一丝自己的空间。小学时，寒暑假等长假期，我都会去爷爷奶奶家住，初中开始住宿。等于从小到大跟父母长时间不住一块，所以很多事都是我自己做决定。这次疫情算是我高考之后跟父母相处的最长一段时期。他们会问我学习怎么样、有没有想好调剂的学校、或者会给我发微信，类似于这段时间是调剂黄金时间之类的。也会问我复试相关情况、帮我找相关信息，某个闲下来的时刻，装作不经意地问起，找到什么调剂的学校吗？但是我并不想跟他们讨论这个事情，我自己在学校考研那一年都是自己过来的，包括中间合租的室友走了，所有这些我都没有和家长说过，而是自己挺下来，所以我也想一个人走完后面的流程。如果没有疫情，应该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在扛。但现在要被迫面对他们。他们现在的做法让我更有压力。

图丨摄图网

之前一直没有跟父母说找工作这件事情，他们不知道，因为怕他们给更多意见，让我有更大负担。他们的意思是考研不行，准备公务员省考，父母从头到尾都想让我当公务员，但是我很不喜欢。也是因为疫情，今年的省公务员考试一直延期。家长再也没提这件事情。我想，按自己的想法走，以后后悔至少怨的是自己，但是按照父母的想法走，后悔就是怨他们了。

最近状态稍微好点，因为想开了，疫情影响也已经产生，谁都没法改变，那就只能接受。

现在在家的安排大概就是每天起床、吃饭、上午学习英语项目专业课，晚上就比较放松，有课就上课，没事的话进行家庭活动，跟朋友聊天、打游戏、追星、溜溜狗，然后坐等开学。我在吉林上学，本来已经要开学，这两天因为境外输入，又要重新算日子，遥遥无期。

（家琪为化名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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